余温·04
Charter 4.
温尚翊抬头听了一下登机的广播，确定不是说的陈信宏那一班后又靠在桌子上漫无目的地滑着手机，他能感觉到坐在他对面的，陈信宏的目光毫不顾及地落在他身上。
其实温尚翊有点被陈信宏盯习惯后反而发现了那个目光无非就是好奇，好奇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好奇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好奇他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还剩下多少。
这些好奇，和当年陈信宏刚认识温尚翊时对他的好奇无出其右。
当年温尚翊总是知道些怪力神乱的故事，偏偏陈信宏大抵是童年教育空白，整个人就是一张白纸，温尚翊也不甚介意，直接就把自己的痕迹泼上去了。
高中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在教室里吃午饭，温尚翊闲得无聊就给陈信宏讲这些奇奇怪怪的故事，顺便享受着陈小少爷趴在桌子上睁的大大的好奇又仰慕的眼神。
后来因为故事太诱人而导致旁听群众太多，陈信宏本来就养尊处优没有什么分享精神，这下直接被烦得不行，拉着温尚翊就去了楼顶。
本来陈信宏是打算在通向顶楼的台阶上和温尚翊度过午饭时间的，但是他显然低估了温尚翊小同学掌握的江湖技能。
“阿信，你来下。”
温尚翊趴在楼顶破旧的木门上研究了半天，突然冲身后坐在台阶上的人招招手。
“？”陈信宏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歪歪头没有说话。
“我给你变个魔术。”
温尚翊伸手捂住了陈信宏的眼睛，袖口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传到陈信宏鼻腔里，让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却忽然在柠檬味的洗衣粉味道里闻到了爽朗的风的味道。
“当、当当当！”
温尚翊猛地撤掉手，阳光直射的缘故导致陈信宏下意识地眯起了眼，但他还是看到了跳到天台上的温尚翊逆着光的笑脸，莫名奇妙地，他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从那以后，他们的秘密基地就变成了教学楼天台，一般情况下就是陈信宏和温尚翊来，偶尔也能遇到无所事事的蔡昇晏和故作忧郁站在上风口抽烟的石锦航。
那个天台从那时起就开始莫名承担了一些过重的记忆。
温尚翊皱皱眉，从回忆里抽身出来，他摁掉手机屏幕，随手把手机丢在桌子上，示意了下百无聊赖四处张望的陈信宏，便起身去上卫生间。
自己一直盯着的人突然从视线里消失让陈信宏显得更无所事事了，他晃着手里已经凉透了的咖啡，懒懒地趴在桌子上出神。
神没出明白，他倒是被放在桌子上突然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吓了一跳，陈信宏发誓他不是故意去看的，要怪就怪他视力太好，再加温尚翊自己不注意。
一条新微信消息。
[陆维：你下个周和我去龙城吧，方楚楚那个娘们把咱俩调到龙城了。]
陈信宏眼珠转了转，伸手帮温尚翊把屏幕熄灭了。
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干了，所以即使时隔多年依旧熟练的不行。
当年递交到他手里的给温尚翊的情书都是被他这样熟练的焚尸灭迹的，不过陈信宏倒是一直很疑惑，怎么会有人想通过自己把情书给温尚翊——明明自己更帅好不好。
他那天趁温尚翊去老师办公室履行班长的职务，自己偷偷带着乱七八糟的情书蹲在天台小角落的铁皮桶前做着最后的毁尸灭迹，正当他被烟呛到不行忍不住捂着嘴咳嗽的时候，有个人突然蹲到他旁边开口说：“你好歹放点东西烤啊。”
陈信宏一转头就看到温尚翊笑眯眯的样子。
“……烤、烤什么？”
“拜托，这怎么也是写给我的情书，我不看就算了，你竟然还不让我决定它们最后的用途。”温尚翊撇撇嘴。
陈信宏的小心事们一时间被如数摊开反而让他不知道要先为哪个难堪才好，他捂着想要咳嗽的嘴，结结巴巴地回：“我、我问你，问你想烤什么……”
“先烤你，小王八蛋。”
温尚翊被逗笑，绕过下风口，亲了陈信宏被他自己抓黑的小脸一口。这下陈信宏的脸算是熟透了，黑里透着红倒还真像个烤的火候正好的小红薯。
温尚翊帮他把火灭了，然后拎着一脸难堪的陈信宏从小角落里出来，他翻身一跳坐上天台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信宏。
“手给我。”温尚翊伸手。
陈信宏拧巴了一会，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啧，”温尚翊牙疼似的倒抽了一口气，“看看你脏的。”
他从口袋里掏了半天竟然掏出一片湿巾来，捏着陈信宏手指就开始仔仔细细地给擦上面粘上的灰。
温尚翊这个人呢，自己可以上树下河干架抽烟，搞得一身泥他也觉得潇洒，但是他从认识陈信宏的第一天就觉得陈信宏应该是干干净净的，那个像玉一样的男孩子就应该被他护在身后，吃饭都要用金汤匙，更别说碰一点点脏的东西。
因为迎着光的缘故，温尚翊忍不住眯起眼睛，低下头把陈信宏的手指拉到自己眼前，大概他皱着眉的样子太认真，陈信宏竟然看呆住了。
温尚翊的表情仿佛不是在帮他擦手，反而像是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认真困惑又兴致盎然，暖黄色的光线把他鼻子打出一道阴影来，陈信宏盯着那道阴影看着看着就突然生出一股独占欲来，这个认真又执拗的表情，只能自己看到。
“上神呢？”温尚翊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陈信宏才回过神来，他顺着温尚翊指的方向看过去才意识到广播在放的是自己这班航班的登机消息。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温尚翊杵在自己面前的手指，等反应过来才看到温尚翊愣住的样子，温尚翊没有说话，也没抽回手指，只不尴不尬地咳了一声。
“条件反射，”陈信宏面不改色地松手，“在部队里这样指人我都以为要打架的。”
“嘎？”温尚翊失笑，“你还会打架？”
陈信宏耸耸肩，没回话。
在温尚翊记忆里打架是石锦航和他才会干的事，陈信宏别说不会打架了，他根本不会跟别人有大到要打架才能解决的事情——除了那件事。
温尚翊小声啧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后槽牙竟然真的隐隐约约疼了起来。
“一路顺风。”温尚翊夹着一根没点着的万宝路趴在安检口的围栏上冲陈信宏摆摆手，“到了告诉我一声。”
“这么不放心我？”陈信宏笑。
“你这个人……”温尚翊愣了愣，“习惯而已。”
“不用不放心，马上会再见的。”
TBC.
